驀然花醉,千漪於凝。
 
 

【西諾亞馬】星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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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從西諾離開以後,他的生命就像是猛然落入無垠宇宙中的一顆星星,無聲在燃燒後化作灰燼。

 

    「亞馬基,幫我把扳手拿過來!」

    雪之丞低沉的聲音從巨型機體後方傳出,從那場驚心動魄的戰爭後,MS已經不再用於作戰,而是在改良後投入社會建設的工作,雪之丞所建立的工廠便是利用末日號角所提供的金援和物資進行研究及改良的維修工程。

    亞馬基應了聲後提起一旁沉甸甸的工具箱就往對方所在的機體過去,說實在的,起初他也不是非常能夠接受依著號角的指令做事,畢竟那還是奪走鐵華團家人的仇家。可這些年過去,社會現象確實有所改善,打打殺殺拿命去賭的日子終究結束了,縱使他們鐵華團骨子裡有在多的恨意和殺氣,總是也漸漸被撫平,唯一無法消失的也就只是他身後的阿賴耶識而已。

    ——連那塊刻有他們同伴姓名的石碑都在時光的奔流中一點一點、不著痕跡的淺了。

    「你明天休假吧?」

    雪之丞接過他遞來的工具箱後很快揀了自己需要的尺寸,一邊工作一邊這麼問。

    「啊……這麼說確實是。」

    亞馬基這才想起自己明天的確放了假,只是一忙起來他甚至連吃飯都會忘,又怎麼會記得休假這樣的小事。

    「你啊,也別只顧著工作。」雪之丞沒有看他,卻是嘆了口氣,「那些傢伙,可是要我們好好生活的。」

    聞言,他緩緩歛下眼脫下已經沾滿機油的手套。

    不禁有些恍惚。

 

    鐵華團要一起到達那個能夠共同放聲大笑的地方。

 

    那是歐格最初就有的理想,現在想起來覺得好像是很遙遠的過去了,這就是鐵華團的終點。

    庫德莉雅成為火星議會的會長,身邊有尤金和查德幫著手,塔卡基也已經找到自己的方向,他們的每個家人現在都已經有了各自的生活。

    而他在雪之丞這裡工作。

    這就是歐格所說的好好生活嗎?那麼他這樣,算得上是代替他的夥伴好好活下去了嗎?

    他沒有答案,卻也沒有人能給他答案。以前的他們跟在歐格身後,依著他的指令做事,歐格離開以後他們雖然沒有成為散沙崩解,卻也頓失方向,這是不爭的事實。

    亞馬基忍不住想起自己嚷了歐格的那一個夜晚。西諾的離開伴隨著太過巨大的情緒將他淹沒,雖然他也不是不知道像他們這樣的人能有好下場的機率著實太低,但也不代表他能夠坦然接受這些看似理所當然的失去,那時的他覺得歐格懦弱,尤金說他不懂,那麼現在呢?

    ……果然還是不懂。

    他苦笑,不懂就不懂吧。

    沒有站在像是歐格那樣的位置,亞馬基從以前到現在都從事著幕後的工作,不懂才是正常的,也沒什麼好不滿。當初會那樣對著歐格嚷嚷,不過就是被情緒沖昏頭罷了,他始終都是冷靜清醒的那個人。

    「嗯,大叔你也多照顧一下孩子,別讓梅莉比特小姐一個人忙壞了。」

    「我這不是正忙著賺錢養孩子嗎?哪裡輪得到你們小孩子插嘴,去去去,把東西收一收下班休假去。」

    那天晚上他稍微整理過了一些資料以後才爬上床去,最近對於機動工兵的研究有了新的進展,即使休假他也不想落下太多進度,所以總在睡前花一點時間將資料整理得更加完善。

    自從鐵華團解散以後,他們這些沒有家的人就住進了臨時安排的宿舍,雖然隔間小卻也不缺什麼,即使現在他已經有能力在地段不錯的市區租上一間套房,他也沒有搬家的意思。

    將那條已經有些破敗染灰的繃帶纏上自己的手臂,亞馬基吸了吸鼻子,很快地放空思緒睡了過去。

 

    他其實不怎麼作夢的,可一作起夢總是沒完沒了,例如今晚。

    亞馬基是夢見了西諾。

    在那不知究竟是幾場組成的夢境裡,西諾一句話都沒和自己說,亞馬基只是用自己的視角看著以前他們發生過的事情,所以他才能清楚感受到這是夢。

    這反倒讓他更加認清事實,他甚至連在夢裡都不能和西諾說上一句話。

    明明人就在自己眼前了,卻碰不上摸不著,說起來應該也算是一種走不出去的夢魘,可亞馬基卻不希望如此,他不想夢見西諾的時候都是這樣痛苦的樣子,不該如此。

    西諾根本就不該成為他生命裡的惡夢。

    他在夢裡握緊了拳,而後輕輕揚起唇角:「西諾,好久不見了。」

    那是一片廣袤的夜空,那些在他眼前發生的往事就藏在一顆一顆靜靜閃爍的星塵裡,有的離他很近,有的卻很遠。

    亞馬基忍不住伸手去碰了離他最近的那一顆,是他們當初放冰花的那個時候、而後是他在流星號裡指揮西諾駕駛的那顆、他從鮮血流淌的機艙裡拉出西諾的那次——如果真不是在夢裡,他哪能這樣清楚感受到原來自己真的和西諾經歷過這麼多事情。

    看了這麼多,還是會寂寞的啊,西諾。

 

    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等到他張開眼的時候窗簾已經透進一點金色的光芒,天亮了。

    他花了點時間才讓眼神聚焦,亞馬基一向都是側躺著睡,以往醒來他會先看見的東西是那面掛了鐵華團制服,但今天卻是被東西給擋住了。

    「醒了?」

    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落在他髮頂,這讓亞馬基好不容易才聚焦的眼猛然瞠大,連忙抬起頭去看自己眼前的人,而後視線撞入對方略帶歉意的瞳色。

    「西諾……?」

    亞馬基聽見自己的嗓音微啞,眼前這人還是笑著,不同的是臉上多了幾道疤,精壯的手臂擱在他身上,卻也有幾道已經痊癒還是凹凸不平的傷痕。

    「怎麼,看見我回來傻了嗎?」西諾笑著揉了揉他的頭,是亞馬基再想念不過的那個溫度,「還是你早就把我給忘了,那可真枉費我想盡辦法回到火星,還和大叔連絡上闖進你房間了。」

    他微微張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就這樣和西諾僵持了好一陣子後亞馬基還是忍不住伸手去捏了西諾的臉頰。

    ——是熱的。

    就和此時滑過他臉頰的液體一樣,是真真實實的帶有溫度在他眼前,像是窗外那天已經淡白轉藍的天空。

     「抱歉啊,讓你做了一場這麼長的惡夢。」

    亞馬基感受到西諾摟著自己肩頭的力道增加了幾分。

 

    「我回來了,亞馬基。」


fin.

09 May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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